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”
晏巍只站在那里,冰冰冷冷的,就很是唬人。
青文公主才见到了人,不愿留下坏印象:“晏将军护妻心切,可也不能对本宫横加指责。”
晏巍嘴角勾起讽刺的笑:“殿下学富五车,自该知道来前要先下帖子,而不是直接前来。”
“本宫的帖子是下给朝廷命妇的。”
意思便是明姝还不够她下帖的资格。
“公主若是要如是说,那我明日便进宫问一问圣上,许是我太久没来云京了,险些忘了规矩。”
“你……”青文公主一阵脸热。
这人居然用父皇压她。
大宫女在她身后拉了拉,青文公主这才作罢。
“时候不早了,既然人已看过,本宫就先回宫了。”
晏巍气定神闲:“殿下好走。”
明姝犹豫:“表哥,殿下她……”
许是不知,她总觉得这位公主本性不坏。
晏巍转着扳指:“她日后再来,不必如此客气。”
圣上的心思昭然若揭。
眼下朝中局势初现,圣上身子也愈发不好,有些急了。
“可,那是公主殿下。”
晏巍眉梢掠过沉思:“无需隐忍。”
明姝默了一瞬。
“表哥如何能保证圣上不会怪罪?”
“圣上精力不似以往,如此小事,自不会有人拿去圣上面前说三道四。”
明姝眼眸噔地一亮:“表哥说的是。”
“这几日我不会在府上,若是有事就让管家给我传信。”
“那我可能出府?”
“多带几人暗中保护。”
有了前车之鉴,明姝不敢掉以轻心。
是以晏巍刚提明姝就忙不迭应下:“是。”
“陆家人来过了?”
“表哥知道陆家?”明姝的眼中明晃晃地挂着不解二字。
“陆家,是你外祖家。”
明姝早有预料。
若不真是她的外祖家也不敢找来将军府。
可明姝还是疑惑:“这么多年,为何陆家不曾有人来过陵合府?”
但凡有人来找过她,她都不可能一点不知道陆家的存在。
“陆家早年因贪污罪被贬官下狱,陆家的罪不至此,只因得罪了上面的人,后你父亲为陆家翻案,减轻了陆家刑罚,陆家却无法官复原样。”
这就是陆家没落的原因。
而陆家为何不派人来陵合府:“大抵是因为你母亲与陆家关系不和。”
明姝懂了。
“如今的陆家,我可要来往?”
她娘昨夜托梦怎么也不曾同她说起。
这可真是一摊大事啊。
“随你。”
一个陆家,来往与否,都不会引起什么波涛。
明姝不喜陆家那两位夫人,但对陆老夫人还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。
晏巍看了眼刻漏:“传膳罢。”
明姝却是才用了不久,这会也不见饿。
所以只慢吞吞地夹着面前的菜,一点一点往嘴里塞。
晏巍格外留意了几分:“怎么?饭菜不合胃口?”
“不曾。”
“那为何不食?”
“大抵是,苦夏?”
晏巍的手一顿,因在云京,热得比陵合府会晚一月,如今也才将将开始入夏。
晏巍哪会不知这是借口,意有所指道:“边关将士受重伤,若体型壮大,活下来的几率会比旁人多五成。
《表妹不欲攀高枝明姝晏巍》精彩片段
”
晏巍只站在那里,冰冰冷冷的,就很是唬人。
青文公主才见到了人,不愿留下坏印象:“晏将军护妻心切,可也不能对本宫横加指责。”
晏巍嘴角勾起讽刺的笑:“殿下学富五车,自该知道来前要先下帖子,而不是直接前来。”
“本宫的帖子是下给朝廷命妇的。”
意思便是明姝还不够她下帖的资格。
“公主若是要如是说,那我明日便进宫问一问圣上,许是我太久没来云京了,险些忘了规矩。”
“你……”青文公主一阵脸热。
这人居然用父皇压她。
大宫女在她身后拉了拉,青文公主这才作罢。
“时候不早了,既然人已看过,本宫就先回宫了。”
晏巍气定神闲:“殿下好走。”
明姝犹豫:“表哥,殿下她……”
许是不知,她总觉得这位公主本性不坏。
晏巍转着扳指:“她日后再来,不必如此客气。”
圣上的心思昭然若揭。
眼下朝中局势初现,圣上身子也愈发不好,有些急了。
“可,那是公主殿下。”
晏巍眉梢掠过沉思:“无需隐忍。”
明姝默了一瞬。
“表哥如何能保证圣上不会怪罪?”
“圣上精力不似以往,如此小事,自不会有人拿去圣上面前说三道四。”
明姝眼眸噔地一亮:“表哥说的是。”
“这几日我不会在府上,若是有事就让管家给我传信。”
“那我可能出府?”
“多带几人暗中保护。”
有了前车之鉴,明姝不敢掉以轻心。
是以晏巍刚提明姝就忙不迭应下:“是。”
“陆家人来过了?”
“表哥知道陆家?”明姝的眼中明晃晃地挂着不解二字。
“陆家,是你外祖家。”
明姝早有预料。
若不真是她的外祖家也不敢找来将军府。
可明姝还是疑惑:“这么多年,为何陆家不曾有人来过陵合府?”
但凡有人来找过她,她都不可能一点不知道陆家的存在。
“陆家早年因贪污罪被贬官下狱,陆家的罪不至此,只因得罪了上面的人,后你父亲为陆家翻案,减轻了陆家刑罚,陆家却无法官复原样。”
这就是陆家没落的原因。
而陆家为何不派人来陵合府:“大抵是因为你母亲与陆家关系不和。”
明姝懂了。
“如今的陆家,我可要来往?”
她娘昨夜托梦怎么也不曾同她说起。
这可真是一摊大事啊。
“随你。”
一个陆家,来往与否,都不会引起什么波涛。
明姝不喜陆家那两位夫人,但对陆老夫人还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。
晏巍看了眼刻漏:“传膳罢。”
明姝却是才用了不久,这会也不见饿。
所以只慢吞吞地夹着面前的菜,一点一点往嘴里塞。
晏巍格外留意了几分:“怎么?饭菜不合胃口?”
“不曾。”
“那为何不食?”
“大抵是,苦夏?”
晏巍的手一顿,因在云京,热得比陵合府会晚一月,如今也才将将开始入夏。
晏巍哪会不知这是借口,意有所指道:“边关将士受重伤,若体型壮大,活下来的几率会比旁人多五成。
”聪明人自当能预判她的下一句话。
顾映真幽幽怨怨:“那阿姝怎么看旁的人。”
其他人也便罢了,那林姑娘她们可是不久前才见过,她不信阿姝没看到。
明姝恰到好处地讨饶:“好姐姐饶我这一回罢。”
顾映真高贵冷艳地收回手,恢复了端庄模样。
明姝揉了揉腮帮子,薄薄的面上泛起了红。
隔着一道屏风传来动静,明姝才发现那是为男子准备的。
男女不同席,为了避嫌怡月郡主特意让人搬来几张屏风连在一起,将男女分开又不失了乐趣。
院中霎时只有男子的声音。
怡月郡主为缓和气氛,端起酒盏道:“春暮夏至,芭蕉分绿,诸位能来,我喜不自胜,一盏酒敬春去,一盏酒敬大家。”
怡月郡主连着喝了两杯酒后,屏风另一边响起了一道:“好!”
五皇子回以一杯酒:“那我这作兄长的也不能小气了。”
连着喝了三杯后才停下。
男子那边窸窸窣窣,竟见所有人都站了起来,女子这边也跟着站起来。
明姝跟着顾映真起身。
男子那边就有人豪饮一碗酒,女子这边不过是些果酒,倒是不妨事。
明姝轻轻抿了一小口,发现果子香浓郁,没忍住多喝了几口。
顾映真提醒道:“这果子酒是番外进贡的,你少喝些,后劲足。”
明姝抿了抿唇,甜的。
宴会进行中,怡月郡主自然而然提出玩些个小游戏。
而明姝三人都没有那个意愿参与,安静地看那些个贵女使出看家本领。
果真是赏心悦目极了,明姝短暂地明白了男子的乐趣。
正是诗酒高吭之际,中间高高竖起的屏风“啪”一声倒下。
吓得那正作画的贵女手一抖,便将一副秀致的画给毁了。
明姝也被这大声响给吓了一跳,抬眸望去正好瞧见屏风上倒着的人。
那是哪个府上的公子面色发红,双目紧闭,沉沉砸在屏风上,都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。
就有人大着胆子上前,探了探他的鼻息,似是松了一口气:“只是醉了。”
五皇子不明意味哼笑一声:“这小子。也罢,找间空屋子将他抬去吧,也免得如此丢人现眼。”
不过是醉酒也能将他们一吓,众目睽睽之下,也不知醒来是不是会懊悔。
怡月打发了身边的小厮前去,带着人找了间空房歇下。
五皇子眼睛在一众女子中一扫而过,却在明姝与管婉身上稍作停留。
管婉狠狠掐住掌心,蝶翼般的睫羽颤了颤。
可很快五皇子若无其事道:“还不快些将屏风扶起来。”
也不知是对何人说的。
屏风很快又遮挡住了视线。
晏巍转着茶杯,眼中溢出一丝冷意,那人如何倒的,旁人没瞧见,他是看得一清二楚。
眼前又浮现人群之中那抹亮眼的身影,单薄柔弱,偏那张脸生的娇。
晏巍察觉到五皇子的眼神在明姝身上多停留了一会。
慢慢阖眼,周身多了几分醉意。
明姝觉得五皇子看过来时,她好似被什么摄住了心魄一般。
明姝再次有意识,听到了水声。
动了动身子,不意外地被绑住了,可随着她的动作,身下的地方开始晃动。
明姝咳出堵在嗓子眼的浊气。
发现她被困的地方潮湿阴暗,背面的衣裙俨然湿透,穿过薄薄布帛,刺骨冰冷。
明姝的嘴被布条缠住,呼出的气息闷热,再加之脑中还有未散的迷药,只得平躺着以一双眼去探。
四下静谧,有淡淡的河腥味,木板生苔,显然搁置已久。
腐朽阴暗的气息萦绕,在烈日下也不得驱散。
明姝不知这是什么地方。
而另一头的棠梨在察觉到明姝久不归后,找上了怡月郡主。
“郡主,我家姑娘不见了。”棠梨带着哭腔,很是无助。
怡月郡主豁然起身:“仔细与我说说。”
棠梨跪在地上:“求郡主先派人去告知我家将军。”
怡月郡主朝自己婢女示意。
一个婢女径直去找晏巍,另外一个婢女则扶起棠梨。
“你先同我说你家姑娘失踪前的事,现在一刻也耽误不得了。”
棠梨便将自己知道的告知了宜宁郡主。
显然地,与明姝有冲突的是青容公主。
宜宁郡主:“我去找青容。”
“多谢郡主。”棠梨在原地等晏巍来。
晏巍才见了圣上就被宜宁郡主的婢女告知明姝不见了。
晏巍疾步找到了棠梨,问清了这中间发生的事。
顺着线索一点一点摸去,找到了昏迷的元容。而明姝依旧不见踪迹,且线索在此断了。
在连接宫中与外面的河里,一个破旧木箱子停滞在河岸隐秘的一角。
若无人经过,很难发现那木箱子的异样。
明姝动了动脚,发现脚边落着她头上的簪子。
于是艰难的调转了头身位置。
手慢慢摸索着,终于抓住了簪子。
可做完这些,明姝已然耗尽了体力。
箱子里愈发的闷,明姝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。
簪子被明姝握在手上,磨着绳子。
但是很慢。
明姝靠在箱子上,簪子一面是按在手心的,手心的皮肉发烫有些疼。
不过好在,在磨了一刻钟后,绳子终于有些松动了。
明姝使出了最大的劲,扯断了绳子。
可也是那时,手肘杵到了木箱子,河面弄出大动静。
“娘娘,好像有什么声音。”
柔妃不是那等好事之人:“此处与护城河相通,想来是溜进来了野鸭,不足为奇。”
离得远了,听得不真切,宫女也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“娘娘出来也久了,可要回去了?日头大,奴婢唤人再送些冰来。”
柔妃摇头:“我再坐会。”
宫女只好安静地陪着。
明姝解开了手,先将嘴上布条解开。
面上被勒出的红痕格外骇人。
又解开了脚上的绳子,终于能略微动了动手脚。
发出“咔咔”的声响。
到底念着得快点逃离此处,明姝的手顶了顶箱子,却发现被钉死了的。
唯有破旧箱子的一角开了道口子,尚且能让明姝呼吸。
明姝一面用簪子撬箱子,一面念着:“到底是什么人要将我置于死地?”
因着明姝的动作,木箱一上一下荡开了一圈接着一圈的水波。
水声微弱蚊蝇,可连续不断的,还是让柔妃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“过去看看。”
宫女走在前:“奴婢过去,娘娘在此等奴婢吧。”
宫女踩着湿濡污泥,走到河岸边,寻着水波的方向而去。
越是靠近,宫女越是害怕。
等到明姝忽而撬开了一根长钉,发出“嘭”的一声。
宫女大叫:“啊!”
明姝如听仙乐,大声求救:“救我,我是……来参加公主们的婚仪的。”
宫女听到明姝的声音,转身就跑,一脚踩进了污泥之中。
柔妃见状,柳眉一蹙:“梦秋?”
宫女梦秋拉住树枝,将自己拽了出去。
“娘娘,那里有个木箱子,里面……里面好像有女子的声音……”
柔妃一听就要抬脚过去。
梦秋一急:“娘娘别去。”
“梦秋,今日公主们成婚,许是哪家的姑娘被困,我做不到见死不救。”
梦秋咬牙:“那,那也是奴婢去,娘娘还是留在这边吧。”
若是娘娘出了事,她们所有人都得陪葬。
柔妃到底点了头:“那好,你速速前去。”
梦秋又返回。
明姝久久没听到外面的动静,苦笑。
梦秋大着胆子唤了声:“姑娘?”
“我在!”明姝坐了起来。
梦秋听得真实,当真是个女子。
“姑娘别怕,我这就想法子救你出来。”
明姝热泪盈眶:“多谢。”
梦秋先顺着系在岸上的绳子将木箱子拉近。
明姝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在动,而后就是梦秋在外撬木箱子的声音。
长钉八颗。
梦秋废了很大的劲才弄下来三颗。
然后捡了根木棍子,插入微微隙开的缝,一手按住另一头。
“姑娘将眼睛闭上。”
明姝捂住眼睛。
梦秋一用力,木箱子被撬开。
明姝重见天日。
梦秋伸手:“姑娘拉着我。”
明姝一脚踩在木箱子上,一脚借力,上了岸。
衣裙浸透了水,身线时隐时现。乌发之上落着许多木屑,明姝抹了抹脸。
柔妃见到宫女终于将人救了上来,不由得一笑。
可远远的发现似是有人过来。
柔妃招手示意。
梦秋带着明姝快步过来:“娘娘?”
明姝走近:“柔妃娘娘?”
柔妃来不及同她们多说:“快走,有人来了。”
果然在不远处的假山后有衣角浮现。
明姝心中一紧,跟着柔妃沿着小路回了柔妃的宫殿。
柔妃温柔一笑:“原是明姑娘,这衣裳可要不得,梦秋,去找一套我没穿的衣裙来给明姑娘换上。”
“是。明姑娘随我来。”
明姝颔首,跟着梦秋去了偏殿。
而柔妃则是派人暗中盯着那边的动静。
果然,那些人发现明姝逃走,这会正四下找人。
明姝那张倾城绝色的脸落在陆老爷子眼中却是一笔泼天的富贵。
他是没想过陆淼与那蛮将生的姑娘会长成这般模样。
明姝略略坐了会。
在陆老爷子越来越炽热疯狂的眼神中,淡定地告辞:“就不打扰外祖父养身子了,我们回吧。”
陆老爷子急切想将人留住,可是一急,说出的话就是:“啊,啊,啊——”
明姝听而不闻。
陆大夫人笑道:“想来老爷子第一次见到外孙女所以格外激动了些。”
是不是激动,明姝还是分辨得出来的。
而陆二夫人却是在焦灼陆二老爷与她说的事该如何做成。
明姝又回了陆老夫人的院子。
就在明姝坐下,婢女奉茶之际,陆二夫人突然起身。
从婢女手中接过茶盏,殷勤上前:“这可是老夫人院中的好茶,我每每吃了都要念叨几日,阿姝也尝尝。”
却在明姝要碰到时,一松手。
茶汤尽数落在明姝的衣裙上,晕染开了一片,茶水顺着衣摆一路往下。
陆二夫人飞快地自袖中取出帕子来:“怪我,怪我,可有烫着?”
所幸茶水是放过一会的,并不烫。
明姝的眉紧紧皱起。
出来之时只以为来陆家很快就会回府,也没准备换的衣裙。
而陆家,没有与明姝身形合适的。
陆二夫人满怀歉意:“这都湿透了,姑娘家穿了湿的衣裙可是不太好。”
陆老夫人的脸色很难看。
陆二夫人道:“这样吧,我那还有一身才裁了送来的里衣,不若阿姝先换上,只是这衣裙恐怕一时半会干不了了。”
陆大夫人聪明地接话:“既然如此,那今儿住下也无妨,左右母亲的院子还有几间是空的,媳妇这就找人收拾了出来。”
陆二夫人与陆大夫人一唱一和。
明姝一笑:“正是要与外祖母告辞了,我也是该回去了。”
陆二夫人脸色大变:“可是,这……”
明姝不在意道:“无事,左右陆家离将军府也不远。”
陆老夫人的脸色在听到明姝的话后消融了些:“也好。”
明姝再不看陆家两位夫人一眼,郑重与陆老夫人告辞。
“外祖母,那我过些时日再来看望你。”
“好。”
“翠姑,送阿姝出府。”
明姝转身带着棠梨与元容大步离开。
陆老夫人在明姝彻底看不见后,沉下脸:“跪下!”
棠梨忍不了一点气,今日来陆家,她可是半点不曾说话。
这会也是憋不住了。
“姑娘,这陆二夫人真是太气人了!”
幸而那茶不是滚烫的热茶,不然姑娘的腿上还不得被烫出伤来?
翠姑默默不敢出声。
元容也跟着道:“婢子回去就跟将军回禀。”
将军知道了,定然会为姑娘做主。
明姝的身上披着适才陆老夫人院中的一个婢女跑着送来的披风。
正好能将茶水晕开的衣裙遮住。
“元容,你能联系上表哥?”
元容并未隐瞒:“婢子能联系到段仓。”
也相当于能联系上晏巍了。
晏巍走哪都会将段仓带上。
“不可给他去信。”
“为何?”棠梨与元容异口同声。
明姝就见原本离他们三步远的翠姑,默默放缓了脚步。
明姝心中暗笑:“不过是些琐事,不必惊扰了表哥。”
“将军不在意。”元容答了。
明姝觉着,她定要跟元容好生交代一番。
莫不是什么消息都要传去晏巍。
那她,可是有点窒息了。
陆家不大,没走一会就到府门口了。
上了马车后。
明姝问:“你在我身边给表哥送了几次消息?”
这话是问到点子上了。
元容在明姝沉静地眼神里开始掰着手指头数:“一次,两次,三次,四次。”
“四次,姑娘。”
明姝屏住呼吸:“你,都说了些什么?”
元容挠了挠脑袋:“婢子记性差,不记得了。”
真不记得了还是装的?
明姝闭眼:“往后没有我的允许,不许再随意给表哥递信,不然你就打哪来回哪去。”
这句话成功将元容震慑住:“姑娘,婢子……”
“我身边不留外人。”在这之前不曾想过这事,可既然知道了,明姝就接受不了。
元容失魂落魄:“婢子知道了。”
棠梨幸灾乐祸地笑了:“那婢子岂不是又是姑娘的唯一的大婢女了?”
还有些沾沾自喜。
元容气恼:“我往后没有姑娘的吩咐定然不给将军传消息。”
棠梨失望:“换一个也成的。”
元容挤出一抹笑:“要让棠梨姑娘失望了,像我这般身手的万中无一,才能保护好姑娘。”
棠梨三思。
好吧。
明姝突然开口问:“云京可有什么祈求平安灵验的地?”
元容顿觉她的机会来了:“姑娘,城外有一座万龙寺很是灵验。”
明姝觉得她或许真的需要去拜拜了。
“万龙寺?”
“那地是众多夫人爱去的寺庙,听说那平安符很是灵验。”
“派人去给我求一个回来。”
元容咧嘴应下,顺便朝棠梨得意一笑。
看吧,姑娘还是看中我的。
棠梨撇开头。
姑娘心中排第一位的大婢女犹且只会是她,她才是陪着姑娘最久的人。
明姝在马车的晃晃悠悠中迷迷糊糊。
好似是做了个梦,又不真切。
只知道有个人朝她伸手,那手很大,手心还有茧子。
还没等明姝看明白那是谁的手,就到将军府了。
元容就在那时突然想起:“姑娘,将军他们会路过万龙寺,不若我让段仓带一个平安符回来吧?”
明姝这会脑子有点转不过来,点头:“你做主就成。”
刚至半夜,树梢不规律地晃动着,屋顶人影耸动,黑影如鬼魅般带刀冲了进来。
厮杀声刹那间响起。
刀剑相碰,绽开了血色的花。
好在晏巍此行带的人多,黑衣人不敌尽数被杀。
大公公从黑暗中出来,仍心有余悸,阴着脸对着侍卫道:“查!”
“禀公公,来人已无一活口。”
大公公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,转头之际看到了晏巍,于是上前:“来了一群宵小,不知将军可有大碍?”
晏巍背光而站,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,只听到他说:“无碍。”
大公公放心之际,却又在下一瞬提起了心。
段仓提着一柄剑走了过来:“将军,这剑有问题。”
大公公不语。
晏巍接过段仓手中的剑,在剑身处轻弹,嗡鸣声阵阵。
再细看剑的通体,与天禄锻造的剑不同,剑身宽大而短,一侧开刃,与其说是剑,不如说更像是刀。
大公公有心询问:“将军可看出什么来了?”
晏巍敛眉:“这柄剑恐怕不是天禄的。”
剑不是,人自然也不是。
大公公骇了一跳,想起如今身处何地:“莫非是高淮国来的?”
段仓开口道:“大公公有所不知,高淮人痛恨将军,几次派人想要刺杀将军不成,如今恐怕更是。”
大公公面上松了一口气:“有段大人这句话,我就安心了。”
心底已经想着该如何给圣上回禀了。
就在这时,晏巍听到屋子里传来的细微动静。
棠梨小声问:“姑娘这是要去哪?”
明姝惊醒,在确定外面没了厮杀的动静,且隐隐约约听到了晏巍的声音后,便想看一看。
棠梨小脸还有些发白,这会儿攥着明姝的袖摆:“姑娘,咱们还是再等等吧。”
明姝拍拍她的手,顺手披了件氅衣:“那你在此等我,我只去门口瞧一瞧。”
“姑娘,还是我去吧。”
明姝到底还是同她一道去的。
一打开门就见一抹人影在微光中走动,看那方向分明是朝她们过来的。
明姝一时分不清敌我,就要快手将门合上。
晏巍轻咳了一声。
明姝辨别出了来人,仰头,轻声唤道:“表哥。”
晏巍走进,段仓在后打着灯。
这会可算是亮堂些了。
晏巍问:“表妹可是吓到了?”
明姝咬了咬唇,若说没吓到是不可能的。
可她却不能在这么人面前失了脸面,强装镇定:“倒是不曾,我相信表哥。”
晏巍一顿,安慰的话不知该怎么说出口。
“夜里应当无事了了,表妹安心歇下,不过,”
晏巍想了想还是道:“表妹身边应当缺个有身手的。”
转头道:“段仓,去将元容唤来。”
明姝不解,等晏巍解释。
可晏巍偏偏只叮嘱道:“表妹往后便将元容带在身侧,元容武功不差。”
明姝乖巧应下。
“多谢表哥为我周全。”
待看到女子身的侍卫元容时,明姝紧了紧手,这下,当真是周全了。
明姝眼巴巴地望着那道飒爽的身姿。
元容先朝明姝行了一礼:“表姑娘。”
面上带着笑,瞧着与寻常女子无二,若非晏巍亲口说的元容有身手,明姝是定然不信的。
明姝只感叹元容是有本事的。
“元容……”
“在。”元容眉目坚定,这一刻又与常人不一样。
晏巍也不再多待,吩咐元容:“贴身保护表姑娘的安危。”
“是。”
明姝转身回屋。
棠梨主动让出自己的地铺:“元容姑娘睡这,我去隔间。”
隔间只有一张矮榻,手脚难以施展开。
元容笑着道:“你我二人今夜便将就一晚罢。”
地铺睡两人也睡得下的。
棠梨看向明姝。
明姝的眼角浸出困顿的泪花,摆摆手:“就这样吧。”
翌日。
“姑娘,该起了。”棠梨有些急,毕竟晏巍发了话的要早些离开。
可偏偏念在明姝昨儿夜里受惊,棠梨也不敢轻易搅了明姝的觉。
“姑娘,将军他们都已在楼下等着了……”
明姝听到这话才动了动眼皮,哑着嗓子问:“几时了?”
“辰时……一刻。”
比在晏府起得还要迟。
明姝倏然坐起身来:“怎不早些叫我?”
棠梨一嘴的苦涩,她叫了,但没用。
元容取来了洗漱的热水:“姑娘可要在屋里用早膳?”
“不必了,为我妆发吧。”
到底不好耽误了出发的时辰。
下了楼,明姝就见桌边一身黑袍锦缎,白玉发冠将黑发束起的晏巍。
一旁段仓似乎在说着什么事。
明姝绕开,就要去另一桌用早膳。
哪知被段仓发现并唤住:“表姑娘,是这里。”
明姝就见晏巍淡淡的眼望过来。
只得上前。
“表哥。”
“可歇好了?”眉眼之间不乏温和。
明姝轻轻嗯了声,垂下了眼眸:“是我耽误了时辰。”
“坐下用膳吧。”
明姝心有忐忑,不安极了。
晏巍却没再多言。
一直等到明姝用了膳后,才上了马车。
此后几月,一路北上,过水路,通峡谷,安然无恙到了云京。
大公公见到巍峨耸立的高墙,终于不再绷紧心中的弦,也算是完成了圣上的交代。
大公公与晏巍道:“将军稍作歇息,小的这就回宫禀明圣上。”
晏巍点头:“公公请。”
晏家在云京东城有一处三进的宅子,地段算不得繁华,但也胜在清静。
明姝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往外看去。
这便是传闻中物阜民丰、八街九陌的云京么?
“阿姝,你记着,陆家如今成不了你的后盾,也不能成为你的拖累。”
明姝对陆老夫人的相护莫名心尖尝到了一丝甜。
“嗯!”明姝重重点头。
陆大夫人的眸光一闪,他们原来打定的主意或许已是行不通了。
而那边,陆大老爷与陆二老爷一道来到了陆老爷子的院子。
“父亲,小妹的姑娘如今是将军府上的表姑娘,也是晏家未过门的媳妇,这如何不能替陆家翻身?”
他们龟缩在云京,却融入不进去。
陆老爷子中风之症,身子不能动,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。
“好,做。”
陆二老爷凑上前:“可那丫头半分不留情面,唯有母亲能得她几分尊重,可父亲知道的,母亲的心从来就不在陆家。”
陆老爷子愤愤,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:“关!关!”
陆二老爷擦去陆老爷子流下的口水。
陆大老爷恭敬地道:“关不得,母亲如今是陆家明面上当家做主的人,再者,那丫头知道怕是会起疑。”
到时候更会坏了大事。
陆老爷子眼里闪过狠意。
“死……”
陆二老爷手一抖:“哈哈,刚才风太大了,什么都没听清。”
却心惊陆老爷子的心狠。
他们却做不到如此,再如何,那也是他们的母亲。
陆大老爷也跟着道:“也罢,父亲还病着,我们不该拿这些事来打扰父亲的。”
陆老爷子恶狠狠瞪着他们二人,这会说出的话倒是清楚了。
“没,出息。”
陆二老爷沉默。
“大哥,我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,但今儿,那丫头怎么也得留下。”
“二弟想做什么?”
陆二老爷摇头。
“第一次上门留住了人,免得外面的人闲话。”
话虽如此,陆大老爷却是懂了。
一旦明姝在陆家住下,明姝与陆家就是绑在一起的了。
“这件事就交给你了。”陆大老爷留下一句话就先行离开了。
陆二老爷眸光一沉。
到底同躺在榻上的老爷子告了一声退:“父亲,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陆老爷子还有事吩咐:“啊——啊——”
陆二老爷脚也不停离去。
明姝陪着老夫人用了膳,又去陆家的小花园里消食。
转着转着就走到了陆老夫人的院子。
明姝瞧着这院子,不大,但打整得宜。
陆大夫人赶紧解释道:“这院子是母亲住惯了的,母亲喜静,陆家也就这处院子安静了。”
陆老夫人不语。
“翠姑,将我那红漆雕莲的木匣子取来。”
翠姑取来匣子。
陆老夫人打开,里面是一个翠绿的镯子,没有一丝瑕疵,润亮剔透。
陆大夫人一惊:“这,这不是外祖的镯子?”
陆大夫人见过这镯子,那会她才嫁进来,就听说外祖家的传家镯子只传女不传男。
本以为这镯子会落在她手上,可就在不久后却出现在了陆淼手腕上。
那时的她有多嫉妒。
陆老夫人睨了她一眼。
对明姝道:“这镯子是你母亲离开云京时留给我的,本是念着等她再回来便归还于她,可没想到……”没等到陆淼回来。
“如今你来了,也是替你母亲将镯子带回去了。”
陆老夫人不舍地将镯子套进明姝纤细的手腕。
镯子被保养得很好。
“你随了你母亲,这镯子才戴着好看。”
陆大夫人的心被揉巴成了几团。
当年她比不过陆淼,如今也比不过她生的姑娘。
陆老夫人不咸不淡道:“属于你娘的东西,我可不许任何人去碰。”
凉凉的目光从陆大夫人身上扫过。
好大一盆冷水将陆大夫人才升起的火苗,“噗”一下熄了。
道:“母亲说的是。”
突然有小婢女找来:“二夫人,二老爷有事找您。”
陆二夫人只好起身告罪:“母亲,我去去就回。”
陆老夫人点头。
陆二夫人并未走远,不过一会就回来了。
陆老夫人没问,陆二夫人自个就开口了:“是有一物件找不到了,老爷派了人过来问我。”
陆老夫人颔首。
陆大夫人的心思却没在了,明姝手上绿油油的镯子在她眼前一阵一阵晃,晃得她难受。
老爷说的对!
老夫人的心根本就没在陆家!
所以才如此偏心。
也没想过利用这个机会扶持陆家的儿郎,若能攀上将军府,何愁大郎的仕途。
“阿姝有时间不如多来陆家看望母亲,对了,父亲如今正病着,阿姝可要前去探望?”
人都来陆家了,不去看过只怕会落人话柄。
陆老夫人是万般不情愿的,又没有理由阻止。
吩咐道:“你二人陪着阿姝去,我便不过去了,替我好生看顾着,若伤着了哪,唯你们二人是问。”
“媳妇知晓。”
陆老夫人靠在椅子上,叹气。
明姝走在两人之间。
陆大夫人为老夫人解释道:“母亲这些年身子也不如以往,走了这么久也是累了,平日里隔几日就要去看望父亲。”
“我知。”明姝表现得很冷淡。
没有了在陆老夫人面前的贴心乖巧。
“不过父亲是得了中风,如今也动弹不了,只能简单说上几个字。”
待明姝来到陆老爷子跟前。
陆老爷子眼睛瞪得很大,就像是要将明姝看清。
“好!”
明姝没错过老爷子眼中迸出来的精光。
在明姝放下车帘之际,一女子诧异的声音响起:“娘,我看到了比管姐姐还美三分的女子。”
顾夫人侧脸望去,只有马车行过,哪里有半点人影。
“青天白日的,眼花了不成?”
顾映真挽着顾夫人的手,抬了抬下巴:“是那辆马车里的人,这是哪家府上的?”
顾夫人若有所思:“倒是不曾见过。”
心中却是有了猜测。
拍了拍顾映真的手:“你管姐姐生的美,得家族看中,日后怕是难和你聚在一块了,趁如今还没定下,你也常去和她走动。”
“娘,我知道的……”
明姝这会正朝元容打听云京的事。
一路走来,明姝才发现晏巍送与她的侍卫竟还是个无所不知的。
“云京的夫人小姐都喜欢什么?”
元容道:“那定然有云想阁和玲珑楼了。”
只听名字就知道那是女子喜欢去的地了。
明姝微微点头。
元容接着说:“还喜欢去佛寺和道观。”
这也是能理解的,谁还没个想寄托祈愿的地方。
明姝继续看着元容。
元容顿了顿,小声道:“还有些夫人喜欢去梨园,姑娘可听过?”
“是那玉笛飞声入九天,红妆一曲动君颜的梨园么?”
“是那处,梨园的名角儿受到许多大家夫人的追捧,尤其那个叫苓羽的,更是个中翘楚。”
又听元容说:“苓羽虽为男儿,身子骨却比女子还柔,纤腰一动,比那三月里的柳枝还软,再加上那一把好嗓子……”
只听元容这么几句,明姝已然能够想到那个叫苓羽的男子有多美了。
明姝愣愣地听着。
马车停了。
元容也适时不语,先一步跳下马车。
明姝搭着元容的手下来。
站定之后,就有段仓过来:“将军交代表姑娘入住锦兰院。”
明姝只当是个寻常院子。
却不料元容听到锦兰院时倏然看向段仓。
锦兰院可是主院,以前是夫人住的院子,将军此举莫非是在告知府上,要将表姑娘当作将军夫人对待吗?
元容又低下头,没让明姝瞧见她眼中的异样。
段仓叫人将明姝的箱笼抬进锦兰院。
宅子比不得陵合府的,里面的花草树木虽有人打理过,却并不精致。
处处透着久不住人的气息。
明姝望着锦兰院,雕梁玉砌,亭台楼阁,院中翠绿娇红相映成画。
不解:“表哥怎么会安排我住此处?”
虽她没来过,却也大抵知道一个宅子的布局,这不是她该住的院子。
元容飞快地想着:“许是,这个院子离前院近罢,左右只有姑娘与将军两个主子。”
明姝心底嘟囔,她算什么主子?
不过却没有反驳,她也摸不清晏巍这样安排是因为什么,所幸接受了元容的解释。
棠梨指挥着人将院子收拾了一遍。
明姝已然饿了。
有婆子这时来了锦兰院,面上笑得很是和蔼。
“表姑娘,老奴是前院的许妈妈,前来传话。将军请去膳厅用晚膳。”
明姝笑着应下:“多谢妈妈跑这一趟,我知晓了。”
日头西下,整个晏府都披上了一层金纱,竹影与红墙动静相恰。
明姝到前院时,晏巍已在了。
桌上摆放着许多明姝没有见过的菜系,当是云京的特色。
晏巍听到动静,自兵书中抬头,又将一卷书随手放在右手的架子上。
“用膳罢。”
明姝在一路上也不乏与晏巍有过交流,却依然拘谨。
这位她名义上的表哥,外面瞧着清冷疏离,相处起来更是如此,话不多,那双眼仿若能洞察一切。
明姝只好飞快地用完膳。
晏巍突然开口道:“既然已经进京,明日随我前去顾家拜访。”
那是晏大夫人在世时时常往来的,与晏家关系深厚。
明姝捏紧了筷箸:“我也同去?”
晏巍停下意外地看了明姝一眼。
“你是晏家表姑娘。”
明姝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,她只是个记名的表姑娘罢了。
“表哥,我……”
“顾家待人宽厚,你以晏家表姑娘的身份去,不会慢待于你。再者,明夫人生前与顾家关系也不错。”
明姝轻轻蹙起眉尖,又松开:“多谢表哥提醒,我知道了。只是第一次上门,不知该如何准备上门礼?”
晏巍见她同意,只道:“这些事管家会置办好的。”
如此也是用不上她去忧愁了。
明姝欣然应下。
而顾家这边也接到了消息。
顾夫人与顾大人说着这事:“晏府已经给咱们递了拜帖,璠瑜看到如今的阿巍定然会高兴。”
顾大人却似是想起朝中的议论声,叮嘱妻子。
“他如今已是一方大将,虽咱们两家交好,却早与从前不同了,还是应当注意分寸。”
顾夫人白了他一眼:“再如何,阿巍也不是那等势利的,老爷这话可真是伤人。”
顾大人哼笑:“你当他尚是幼时的小辈,可他早已长成了一头狼,你还指望他能对我们有从前那般亲近?”
顾夫人不高兴了。
“老爷若是再说这话,那便不必说了。”
都说的什么话,尽是给她添堵,那样品性的孩子,怎会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?
“好好好,我不再说了,到底如何,明日见过就知道了。”
可顾大人心中是有一杆秤的,朝中的碎言碎语在他心中烙了印。
顾夫人却是又想起晏巍的亲事来。
“阿巍的亲事没个长辈做主,怎生如今还没个定下的,我瞧着张尚书府上的嫡女便是不错,不若明儿我问问?”
顾大人一甩袖:“夫人啊,还是待明日见过了人再说后话罢。”
这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事。
顾夫人点头,也罢,明儿看看再说吧。
而此时。
棠梨听明姝说了之后,很是高兴:“那姑娘定要好生打扮,明儿就穿那身丁香色纹双碟碧霞云锦裙吧,还有簪子……”
棠梨掰着手指头为明姝数着。
转头之际,却见明姝双目紧闭,呼吸轻缓,手放于腹上,呈标准睡姿状。
棠梨就知自家姑娘这是连日赶路累了。
轻手轻脚地剪了灯芯,合上了门。
”
明姝抬起素腕,在棠梨额上轻轻一敲:“多话,你家姑娘自有主张。”
“哦。”
明姝穿戴整齐便与棠梨去了东院。
段仓才与商队的当家人周旋了一番,好不容易打发了人离去,回来就与明姝碰上了。
段仓是知道面前之人的,抬手问礼:“表姑娘。”
这么多年来,晏府上下内外都是把明姝当作真正表姑娘来对待的。
明姝站得直,这会笑着颔首:“表哥可在?”
段仓道:“将军回来便歇下了。”
就是让明姝不要前去打扰晏巍休养的意思。
明姝略作停顿,启唇:“那我过几日再来向表哥请安,还望表哥保重身子,段大人可能为我传达一番?”
段仓笑着应下:“自然。”
明姝也不好再作停留,与棠梨一道回了西院。
可刚行至半道,就被门房喊住:“表姑娘!”
明姝檀口微张,灵动的眸子望向来人:“何事?”
“山鄄书院的山长来了,是,是找表姑娘的。”
山长?
明姝不解,但随着门房去了前院,被告知山长听闻晏巍受了伤前去探望,明姝只好又去了东院。
晏巍半倚,正与山长说话,明姝进来先是给山长见礼,才抬头唤道:“表哥万安。”
晏巍的目光落在那道娉娉袅袅上,很快挪开眼,微作颔首,只说:“坐。”
山长这才道明了来意:“贵府表姑娘在书院识书认字,这几日怎么没去书院?”
山长不欲与将军府交恶,并不提他以为明姝无故不去书院的事。
明姝瞪圆了眸子:“我走时特意呈交辞别帖让书童转交给山长,原以为山长知道……”
那日她去找山长时被告知山长有急事处理,她只好叫书童将辞别帖转交给山长,山长看到也就明白了。
原来,山长没收到吗?
明姝就见山长的胡子动了动,皱眉道:“我并不知情。”
明姝再行礼:“弟子不才,得书院授以学问,奈何事出有因,恐日后都不能再去了,还望山长见谅。”
山长看她一眼,见明姝脊背挺直,不再开口,知她不愿在人前说出原由。
叹息一声:“也罢。”
倒是晏巍听得眉头一动。
山长却已换了话头:“听闻朝中十分重视将军的身子,将军是何打算?”
明姝乖巧站着,垂眸盯着绣花鞋上不知何时勾出来的一根线头,仿若没听到山长的话,但心下却更注意了几分。
晏巍身量高大,许是因为失血过多,面色倒是有些发白,但依旧不掩他的俊朗如玉,气质出尘。
听他嗓音低沉醇厚:“自然是听圣上的。”
明姝琢磨出了点滋味。
“圣上有意让将军回京受封,可将军如今怕是难行。”
“无碍。”
山长胡子又抖了抖。
怎么会无碍,只差半分便要伤到肺腑,若是那剑再进一点,将军怕是回不来了。
可这样的伤竟能得无碍二字,山长无言。
晏巍抬眼看向窗外,声音遥遥:“全凭圣意。”
山长来此也只是过问明姝的事,见晏巍脸色透着苍白,闲谈了几句就告辞了。
明姝突然问:“潘叔那里可着人去告知了?”
“昨日便差人去了,潘叔让姑娘放心,他会管好铺子的。”
明姝也不完全靠晏府的,这世道,对女子太严苛,她也必须有安身立命之本。
快到午时了,大管事也安排了小厮来西院搬明姝要带去的物什。
看清了院中摆着的五大箱子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欣慰。
明姝的马车在晏巍后面,而大公公等人的马车在最前面。
明姝来到府门口时,晏巍也正过来。
“表哥。”明姝微微屈膝唤道。
晏巍多看了她一眼,自袖中取出一玉佩来:“表妹的玉佩落我那了,带上吧。”
明姝水眸微睁,什,什么?
晏巍的大掌之中放着一块玉佩,别说是明姝的,她连见都没见过。
可……表哥既然这么说了,那自然有原因的。
明姝不过诧异了一瞬,便配合着接下:“还以为不见了,原来是落在表哥那里了,多谢表哥。”
明姝自他手心接过玉佩,又见晏巍一直盯着她,才展了展手,将玉佩挂上了腰间。
今日没带香囊,正巧了空出了一个位置来。
晏巍这才收回目光,笑着道:“启程吧。”
说完就去了前面的马车。
明姝低着头也上了自个的马车。
这一幕倒是被大公公看了个正着,有些担心圣上的打算。
顾忌着晏巍的伤势,这一路走的很慢。
说来也怪,明姝倒是不曾听说大公公又吐的消息。
沿路的风景都是明姝不曾看过的,可再新鲜的景色在遥遥的路途中也显得枯燥。
明姝趴着,纤细的颈子微微向前倾,侧脸线条柔和,眉眼淡淡。
不过几日的功夫,明姝便清减了些。
棠梨的精神头倒是比明姝好多了,指着远山:“姑娘,你看那!”
什么?
明姝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,山很翠,草很绿,树很高。
与昨日的景色无二。
“那里有一群小鸭子。”
明姝耷拉下眸子:“小棠梨,鸭子有什么稀奇的。”
“可是姑娘,那鸭子在捕鱼。”
会捕鱼的鸭子?那值得一看。
明姝一看,黑喙白羽,身长挺拔。
不由得噎住:“棠梨姑娘,那是白鹭。”
棠梨腼腆一笑:“姑娘,你懂得真多。”
她不说了。
白鹭认成了鸭子,指不定被人听到怎么笑话。
可棠梨的这幅表情却是逗笑了明姝。
远远看去,白鹭站在水中可不是像鸭子,棠梨认错也正常。
段仓骑马而来:“表姑娘,前面就是慧州,可需要置办什么?”
这便是已出了陵合府。
明姝摇头:“都齐全的。”
“那属下这就安排人去。”段仓微颔首后离去。
明姝手指绞帕,咬了咬唇。
哪里还有不明白的,段仓这般是为借她的名头好叫他们一行人在惠州多停留一会。
不过就不能直接同她说吗?她又不是不配合。
果真两个时辰后进入惠州地界,马车停在驿馆前。
明姝收拾好下马车时,竟发现晏巍在门口等着她。
明姝垂眸过去,轻唤了声:“表哥?”
明姝掐了掐手心。
“表哥,我想回陵合府了。”
陵合府为边关,那里的女子过得比云京少了枷锁。
在那里,女子会因为不公而受到周遭人的同情与支持。
云京的百姓,只会说着风凉话感叹世道的无常。
晏巍算了算时间:“快了。”
“高淮虎视眈眈,圣上不会留我们太久。”
明姝期盼着回去。
待人群散后,马车终于能前行。
至府门前,明姝下马车。
“明姑娘,许久未见。”
明姝在听到青文公主的声音后,已经踏出去的一只脚霍然收回。
坐了回去。
“表哥,可是我听错了?”
青文公主怎会在此?
晏巍眼底划过笑意:“是她。”
明姝几经思量,到底是认命了。
“怎么?还要本宫请你?”
青文公主已经立在马车前,就这么笑意盈盈地等着明姝出来。
明姝出去,行礼:“见过殿下。”
迎来公主殿下的质问:“你说清楚,刚才为何躲着不见本宫?”
晏巍冷淡的声音自马车里传出:“表妹胆子小,殿下见谅。”
青文公主的话戛然而止。
不可思议地看着晏巍出来,亲自搀扶了明姝下马车。
“本宫几日前向明姑娘借了几本书,今日特地来归还。”
明姝没想过青文公主会还,有些意外:“殿下只是为还书?”
晏巍的眼落在大宫女手上捧着的书,毫不意外地看见那本梨花香。
又好似耳旁还有苓羽小生的呜呀。
元容上前:“交给我就是了。”
大宫女递到元容手中。
青文公主咬唇,扬起小脸:“本宫可能进府与你说几句话?”
晏巍道:“怕是不成,殿下还是在此长话短说的好。”
青文公主一笑:“既然如此,明姑娘随我去一边吧。”
明姝望了晏巍一眼,见他没反对,点头:“好。”
晏巍就这么站在原地等着。
青文公主感觉到了压迫,悄声与明姝道:“那几本我都看完了,你何时再给我寻几本来。”
“殿下来此就是为了这事?”
“自然不是。本宫也是想给你传个话,这些时日小心宫中来人。”
“殿下为何与我说这些?”
“你当我愿意?看在,那几本话本子的份上,我好心提醒你,你若不信,便算了。”
青文公主撇开头,不再看她。
“我信。”
耳边嗓音清脆如铃,又似春风拂面。
“本宫吩咐你的事,可别忘了。”青文公主扬长而去。
明姝的眼停在青文公主的笔挺的背上。
忽地笑了。
“记得了。”
眼见青文公主来去匆匆,就好像当真是来还书的。
晏巍的目光落在元容捧着的话本子上。
那本梨花香。
晏巍伸手,指尖夹起话本子。
不过瞬间,话本子就落于他之手。
明姝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晏巍将话本子握在手上。
“纵我博览群书,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书籍,表妹可介意借我一观?”
“只要表哥,不嫌粗俗就成。”明姝放弃挣扎。
晏巍举着话本子,对着日头一照。
梨花香三个字在光下格外亮眼。
明姝先一步进府,走得很快,回到屋子。
棠梨问:“管姑娘找到了吗?”
元容回道:“找到了。”
棠梨拍拍心口:“那就成。”
明姝浑身懒洋洋的,又叫元容给她按一按。
而晏巍去了书房,看得很快。
最终合上,朝窗前一看,该是用晚膳了。
于是去了锦兰院。
明姝胃口不佳,想着那外室的一撞,以及那久久不能合上的眼。
她想,她今夜得做噩梦了。
晏巍来时,明姝正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吃着菜。
棠梨见到来人差点惊呼。
明姝眼前的光被遮住,回神抬头:“表哥?”
“就知你不会好好用膳,再给你们姑娘上一盅参汤。”
棠梨应下:“是。”
转身去了大厨房。
明姝紧紧捏着筷子,想不明白表哥怎么又来了。
晏巍对元容道:“都出去吧。”
元容没有半点犹豫。
屋中就只有明姝与晏巍二人。
明姝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,余光朝晏巍看去。
却被逮了个正着。
晏巍不紧不慢地取了银筷和碗碟。
“表妹过于清瘦了些,该多吃些,也免得哪日害病,拖垮了身子。”
明姝不知为何反口就是一怼:“表哥总是咒我作甚?”
下一瞬又反应过来,低头:“咳。”
“表哥见谅,我今儿许是有些胃口不佳。”
晏巍给明姝夹了一个鸡腿放在碗里:“吃吧。”
明姝瞪着那比她碗还大的鸡腿,笑得很是勉强。
“表哥,我吃不下了。”
哪知晏巍半点不退让:“慢慢吃,总会吃完的。”
明姝绝望地闭眼。
苦大仇深地撕下鸡腿的肉,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。
明姝偶尔弄出碗筷碰撞发出的动静,并不影响晏巍的食量。
明姝好歹是将鸡腿吃完了。
就见棠梨端着参汤进来:“将军,参汤端来了。”
明姝眼睁睁地看着棠梨放在了她的面前。
晏巍道:“喝了吧,对身子好。”
又朝棠梨道:“先出去吧。”
棠梨贴心地合上门。
晏巍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话本子里的话。
“表妹如花似玉,”
只听这么一句,明姝还以为晏巍在夸她。
“表哥心生怜惜,旁的女子不知送了多少秋波,也没见表哥动一下眉头。表妹不过是用饭时多吃了几口,嚷着长胖了,表哥不忍,遂不再劝,可瞧着表妹身子骨瘦弱,身上怕是没有几两肉,摸起来怕是只有骨头了。”
这是梨花香里的话,一字不落。
明姝想,表哥他,大抵是学坏了。